位于法国拉康布的公墓，墓碑镶嵌在草坪中，绿意盎然。图/CFP@视觉中国
清明节刚过。随着我国人口老龄化速度加快，“身后事”已经成为重要的民生问题之一，“生态殡葬”也成为当前人们关注的热点话题。
一个多月前，民政部等9部门联合印发了《关于推行节地生态安葬的指导意见》（以下简称《指导意见》），这是国家在殡葬领域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的首个专门性文件。文件中指出，节地生态安葬的内涵就是以节约资源、保护环境为价值导向，鼓励和引导人们采用树葬、海葬、深埋、格位存放等不占或少占土地、少耗资源、少使用不可降解材料的方式安葬骨灰或遗体，使安葬活动更好地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发展。
那么，当前可选的节地生态安葬方式都有哪些？目前公众对生态殡葬的认知水平如何？推行生态殡葬遇到了哪些阻碍呢？
多元节地生态安葬方式知晓率不一
在新华网最近推出的一项有关生态安葬的网络调查中，61.3%的网民听说过生态安葬，28%的人则没听说过，10.7%的网民选择了“不太明白”；有81.7%的人知道海葬，54.8%的人知道树葬，对于其他例如花坛葬、草坪葬、壁葬等，知晓率不高。
知晓率最高的海葬是将骨灰撒入大海的一种葬法。骨灰撒海，打破了传统的“入土为安”观念。海葬有利于节约土地、发展经济，有利于移风易俗。
树葬则是指人们以认养绿地的办法，种植一些树木，将亲人的骨灰撒在树下。骨灰成为树的肥料，树身上挂死者的名牌，而树木成为死者亲属对亡者思念的寄托。这种方式改善了人与自然的关系，同时也符合人们入土为安、落叶归根的心理需求，因此逐渐被更多人接受。花坛葬与树葬类似，是指把亲人的骨灰深埋在美丽花坛中的方式，让逝去的亲人回归自然，与大地共存。
壁葬是将骨灰盒嵌在墙壁内的丧葬方式。壁葬墙和普通的墙体高低相仿，略厚些，墙体正面分布着井字形的壁葬格，大小可放入骨灰盒。一堵壁葬墙可安置几十乃至几百个骨灰盒，存放量极大，又节约土地。
位于德国波恩的圣雷米吉乌斯教堂墓地，鲜花盛开。图/CFP@视觉中国
传统观念成为推行生态殡葬的最大阻力
在我国，向来有“厚葬”的传统。为先人修建阔气的墓葬也被视为子女后辈的孝行。其实，近年来，不仅死者的殡葬费用一直居高不下，而且死人与活人争地的矛盾也十分突出，由于墓地紧张，一些地方墓地价格甚至远超房价，不少人纷纷抱怨“死不起”。
2015年国家民政部的报告显示，全国人口每年死亡约800万，并还在随老龄化程度提高呈逐年增长趋势，按2010年死亡人口数量推算，全国目前现有墓穴只够使用6年，大部分省份的墓穴将在10年内用完。
尽管现实情况如此，仍有不少年纪较大的人对生态殡葬有很多顾虑，比如树葬后如果树死了会不吉利、海撒骨灰让人心里没着落等。在很多儿女心里，将葬礼办得体面排场，关系到自己的面子问题。
“生态殡葬是挺环保的，但亲人骨灰一定要入土为安，要有能供子孙祭拜的地方，况且生态殡葬显得像不舍得为老人花钱似的，怕亲戚朋友笑话，自己也觉得没面子。”记者随机采访的一位年轻人，这样表达了对生态殡葬的看法。
在调查中，关于“你认为当前推广生态安葬最大的障碍是什么”，72%的网民选择了“入土为安的传统观念”。
作为农业大国，我国农村人口居多，传统的殡葬习俗在农村地区更是根深蒂固。也因此，农村成为节地生态安葬推广的重点地区。要使生态安葬从根本上为大众所接受，农民对其的认知和接受程度则至关重要。
在农村已经推行多年的殡葬改革中，就出现了一系列问题。一些地方盲目推行火葬，试图减少坟头。但是，由于人们的观念转变缓慢，配套设施又跟不上，村里普遍没有建起骨灰堂或公墓，实际效果很差。就算勉强火葬，人们还要再将骨灰“套棺”土葬，实际上变相增加了经济负担。
有专家表示，现在推广的树葬、花坛葬等生态殡葬方式通常不留骨灰、不留碑、不留名，这对于讲究认祖归宗的农村人来说，比较难以接受。
殡葬改革需要更多人文关怀
事实上，在《指导意见》印发之前，多地已经开始陆续推进更加节地的生态殡葬方式。以北京为例，2010年，北京市就启动了殡葬“零百千万”工程，即零消费骨灰撒海、百元骨灰盒、千元殡仪服务消费、万元骨灰安置，并推出多种葬式葬法的生态墓地，为广大群众提供优质、多样的公益性殡葬服务。2015年，北京市民政局将“殡葬改革”列入四项改革之一，作为全年重点主抓工作。
在政策支持下，顺义区北石槽镇寺上村的王大爷通过申请生态葬奖励，获得了5000元奖金。逝者是王大爷的哥哥，因其无子女，所以20多年来一直由王大爷照顾。他还在顺义区殡仪馆为哥哥购买了可降解骨灰盒，将骨灰深埋在地里不留坟头。“希望大哥在熟悉的地方安息。”王大爷说。这是北京市顺义区自2015年1月1日开始执行的新规，对采取骨灰撒海、骨灰深埋不留坟头和不保留骨灰三种方式的，每份骨灰给予5000元奖励。
而在北京天寿陵园业务部经理陈庆雷看来，殡葬习俗观念的转变或非一朝一夕之事，生态安葬的切实推广也需要更有效的情感引导。这种引导的“火候”还不成熟，也是生态殡葬在推行过程中遭遇阻力的主要原因。他认为，传统习俗包含着历史记忆和对祖先的怀念，如果新的方式不能提供一些替代方式，人们当然不易接受。
针对人们对逝者的情感诉求，陈庆雷提出一种可操作的方式，“逝者无声，但我们可以把他们的生命故事延伸。比如，通过与在世亲人的对话、交流，我们记录前辈的经历、收集逝者遗物、拍摄‘墓’后的故事。”截至目前，天寿陵园收集逝者遗物近3000件，其中名人遗物600件左右，拍摄“人生小电影”7部。他认为，在这个过程中，逝者家属传承历史、家史，尽了孝道，也有了情感寄托。
通过建设生态示范墓园试点、制定节地生态安葬标准、加大宣传力度等方式，积极推广生态殡葬，北京的目标是，到2020年，节地生态安葬数量占年总安葬数量的50%以上。
近年来，全国其他省市也在大力提倡生态环保殡葬方式，比如烟台倡导的树葬、草坪葬、壁葬等一些生态文明殡葬方式正慢慢地被一些市民接受；深圳为鼓励居民以生态环保的方式安葬骨灰，目前参与树葬、海葬的费用全部由政府买单；上海等地也相继推行了花坛葬。
国外简约绿色的殡葬风格
在美国，传统的殡葬必须对尸体进行防腐处理，而防腐剂中含有甲醛。1998年，环保主义者坎贝尔夫妇在南卡罗来纳州创立了美国第一个绿色天然墓园“拉姆西克里克墓园”。“绿色葬礼”通常使用普通的布质寿衣包裹尸体，棺木也是由简单的木片组合而成，这些寿衣和木头入土后能很快分解。在墓碑的设计上，“绿色葬礼”也别具一格，通常只是一块天然的石头，或者就种一棵树。实行绿色葬礼的墓园通常景观很好，赏心悦目，没有任何死亡的气息，融入自然的感觉让祭奠者心灵得到安慰。
还有一种“绿色葬礼”形式，是把人的骨灰与混凝土混合，做成一个人造珊瑚礁，放在海底。人造珊瑚礁可以帮助减少自然珊瑚礁的生存压力，为鱼儿和其他海洋生物创造新的定居点，重建受损的海洋生态。目前，美国佛罗里达、南卡罗来纳、得克萨斯等地提供这种服务，已经有200个骨灰做的人造珊瑚礁被放入了海里。
在德国，以前葬礼多以土葬为主。人们围绕在墓穴周围，为死者祷告，愿他安息、灵魂升入天堂。不过，如今已有一半的死者在生前要求家人为自己安排环保葬礼，比如把骨灰埋葬在树下的树葬。很多人觉得，树葬比墓葬更有人情味，生命可通过一棵树继续延续。
除了树葬，集体葬在德国也很流行。在一片墓地，大家匿名在上面建一个象征性标志，如女神雕像。墓地上种满各种不同的鲜花，每一小簇花代表一个死者长眠在这里。德国人还选择闲置土地作为墓地，而非专门的墓地；棺材的用料越来越简单，甚至用再生纸做成，死者入殓时穿的都是棉质的衣服，并且以木制墓碑代替传统的大理石墓碑等。还有越来越多的德国人还开始在网上寄托对死者的哀思，在网上为亲友建立“公墓”，上面有逝者的照片、生平，还有亲友的祭文等。
在英国，名厨基思·弗洛伊德逝世后，举行了别出心裁的葬礼，他的遗体被放入由香蕉叶制成的棺材中，埋入地下。
多年前，人们烧纸、放鞭炮来祭奠亲人，如今，在纪念的场合，更多的是鲜花。也许，再过几年，生态安葬会成为我们觉得最理所当然的安葬方式。
（来源：《中国气象报》 记者：张格苗 张玮鸥 崔国辉 责任编辑：栾菲）
